我的红色家庭

e三明   阅读

      

 

宁化是中央苏区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起点县之一。土地革命时期,全县仅13万的人口中,就有1.3万人参加红军,每10人中就有1人参加红军。兄弟同上阵,父母送儿参军,妻送郎上前线的动人情景比比皆是。如我一大家庭,从祖父一辈至我父亲两代人,就有我父亲三兄弟,六个堂叔父和一个小叔公共10人参加红军,此外,还有一个叔公任乡苏维埃政府主席,祖父是红军的交通员。

我父亲张起彩,19317月,积极响应苏维埃政府的号召,踊跃报名参加红军。参军时,除我爷爷和奶奶欢送他参军外,我母亲手里抱着才出生几个月的我哥哥前往欢送。我父亲先走到爷爷奶奶面前,与他们亲切握手后,就走在我母亲面前,用两只大手轻轻地抚摸着哥哥的小脸,再亲切地给他一个热吻,然后再三吩咐我母亲要照顾好孩子后,便和本村的巫昔林等人大步奔向参军的征途,他被编入宁化补充团。部队驻扎在薛家坊(县政府对面)他们每天参加军事训练。第二年正月,部队开往江西的会昌等地与敌作战。后来开往江西瑞金,等中央召开大会后,将他编入宁化独立团,在一连三排当战士。当时团长姓王,大家都叫他王团长,连长叫李连盔。后来,该团先后开往宁化的中沙、安远及连城、朋口、姑田、小陶等地与敌作战。在开往归化(今明溪)的茶屋白连与敌作战时,因战斗失利,找不到部队,19342月回到家中。我父亲回家后,因害怕国民党反动派的追捕,就只身躲进治平高地的深山老林里,帮人干采竹麻的苦力活,直到临近解放时,才拖着瘦骨如柴的身子回到家中。我爷爷、奶奶和母亲看到,都流下悲酸的眼泪。解放后,他担任田背乡的民兵队长,常常穿着祖父那件蓑衣,带领全村民兵剿匪反霸。特别是有一次,正好是花朝日,有个外地逃窜犯,躲在我村的寨顶上,我父听到这一消息后,便立即组织全村民兵,手握土枪,从四面向寨顶包抄,终于把这个流窜犯抓住,并把他遣送到区公所。这次,我父亲受到上级的表彰。

伯父张起斌(我父亲的亲哥)1931年参加时,也由爷爷和奶奶送他去参加红军的。参军后,在本县中沙的一次作战中,受了伤,后回到家中。因家里贫穷讨不起老婆,便去招赘,长期生病,没有留下后代,解放前离开人间。

叔父张起登(我父亲的亲弟,我的继父)生于191112月,由于家里穷,从小以打短工做长工来维持生活。17岁时,他就跑到远离家乡130华里外的宁化河龙给人做工。回来时,便用一担谷箩,一头装着大米,另一头装着米糠,挑着回家。1932年的一天,他手里拿着砍柴工具,走到村口时,正好遇上大批的红军战士路过,他心想:大哥,二哥都去参加红军了,我为何不去参加红军?再加上在其他红军战士的宣传感召下,他便鼓足勇气,将手中的竹竿、土箕、柴刀往路旁一摔,就大步跟着彭德怀的部队参加了红军。参加红军后,便和广大的红军战士一起,参加打土豪,分田地,并参加了多次反“围剿”的战斗,参加江西吉安的战斗后,便编入福建闽西东南游击支队,转战建宁,宁化,清流,归化等地打击反动势力。1933年在本县水茜与敌作战中献出了年仅22岁的生命。1983年国家民政部颁发了烈士证明书。而他在河龙做工时,挑回的那担谷箩,至今还保留一只,作为一位红军战士永远的纪念。

大叔公张泽严的两个儿子张起森、张起腾也是他们的父母送着去参加红军的。他们参军后,先后在建宁、泰宁、宁化等地与敌作战。张起森在建宁与敌作战光荣牺牲。张起腾在水茜作战时,被童子军杀害。当时,我小叔公张泽光站在对面山上,亲眼看到童子军从他背后用大刀把他的右脚砍断,张起腾立即倒在地上,接着童子军便用大刀,在他身上乱砍,他便倒在血泊中。小叔公在对面看得很清楚,但离得太远,没法救他。每谈到这件事时,小叔公都感到十分愧疚;“我连自己侄儿都没法救,我实在是对不起大哥呀,”解放后由于张泽严两个儿子都牺牲了,生活无依无靠。1958年秋天,他被用竹轿子抬往当时的禾口区圆丁山养老院。当时我刚进入宁化二中读初一,我们全校师生还到禾口与淮土的交叉路口,欢迎他们。到1960年冬,大叔公便离开了人间。当时我读初三,还到家中为他送葬。

叔父张起南,参加红军后在连城与敌作战中,受伤回到家中。因家里穷,讨不起老婆,只得过继他人,生前享受五老人员待遇。他儿子现任村党支部书记,孙子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孙女大学毕业已参加工作。

三叔公有4个儿子,他的3个儿子分别叫张起德、张起局、张起苗,他们都是由父母亲自送去参加红军的。只有第四个儿子,当时还小,才没有去参军。张起局,1932年参加红军,19337月在本县水茜作战中光荣牺牲。张起苗1932年参加红军,任红十二军战士,19334月在连城与敌作战中光荣牺牲。张起德在清流与敌作战中,身负重伤,右手5个手指,只剩下拇指和小指,腰部穿入一颗子弹。受伤回家后,讨不起老婆,只得到他乡招赘。他腰间的那颗子弹至死也还留在腰间,最后带入棺材内。他死时,我还参与送葬。他们的侄儿有一人曾任过村长,一人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侄孙2个大学毕业已参加工作,一人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

小叔公张泽光,又名张彩云,190181日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1929年他在江西宁都做生意时,看到红军在街上大张旗鼓地发动群众参军时,他便大胆地报了名。参加中国工农红军。之后,跟随红军主力打下长汀城。从此,驰骋在赣南与闽西地区,参加大小战斗上百余场。由于他每次战斗,都能奋不顾身,英勇杀敌,被提升为东南游击支队队长之职。

19301230日,张泽光参加江西永丰县龙冈活抓敌师张辉瓒的战斗。由于他作战勇敢,便将他调到红军主力团任连长。193111月,参加江西瑞金中国工农红军干部学校步兵科学习,学习期间,曾聆听过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刘少奇、项英及校长何长工、政治部主任黄火青等中央首长的讲话。1932年在学习期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32年学习期满后,被调往福建闽西地区东南游击支队任指导员。这期间,转战建宁、宁化、清流、归化等地打土豪、分田地,打击地方的反动势力,为闽西革命根据地的巩固和扩建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1933年底,由于左倾机会主义错误路线的盲目指挥,导致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193410月,红军被迫战略大转移。长征前夕,部队进行整编。因张泽光屡次作战英勇,又身怀武功绝技,故被编入红九军团作后卫部队,任连长兼指导员。部队从宁化向湘西进发,在湘西安顺场战役中,与数十倍的敌人激战三天三夜,他身受3处伤,但仍坚持与部队继续前进。1935315日,在贵州鲁班场白家坳的战斗中,张泽光身负7处伤,2处重伤,当场昏倒在死人堆里。待他醒来时,已不见红军队伍的踪影。在与部队失散后,好在一位好心的百姓救了他,用草药为他疗伤。当伤略好一些后,他便一瘸一拐地拄着拐杖,沿途乞讨,风餐露宿,住破庙,蹲草寮,吃尽了人间疾苦。经一年多的艰辛长途跋涉,终于回到了老家田背。回到家时,衣裳褴褛,头发一尺多长,蓬头垢面,满面胡须,骨瘦如柴,全村无一人认得出他。后经他自己反复说明,且家人听出他的声音后,才认出了他。

张泽光回家以后,没放弃革命,而是不断向群众讲述革命真理,教唱红军歌曲,组织群众,抗租抗息,禁赌禁毒,防火防盗,暗中组织进步群众,随时准备迎接解放。

解放后,张泽光仍受到党和群众的重用和拥护,先后担任田背乡的农会主席、乡长等职。在职期间,兢兢业业,埋头苦干,为党为民,积极工作,斗地主、分田地、剿匪反霸,建立互助组、合作社,直至1958年,因伤复发,无法行走,才打报告,辞去职务。

另一个叔公叫张泽齐,曾任田背乡苏维埃政府主席。红军长征后遭受国民党反动派的追捕,实在走投无路,只得背井离乡,躲进深山老林,替人砍烧石灰的柴谋生。因年老又无亲生儿子,晚年生活十分辛酸。

我的祖父张泽进,他经常穿着一件蓑衣,手里握着一把土枪,替红军站岗放哨,送递情报,成为红军的一位交通员。有一次,他送信到孙坑,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土火药着了火,被烧得半个身子都是血泡。我母亲告诉我,她照顾他几年伤才好。因此,我祖父被人撮外号叫;进勒(方言即脱的意思)皮,他的外号就是这样来的。祖父活到82岁去世,他没有看到新中国的诞生。

从我祖父一代到我父辈两代人的大家庭中,有10人参加红军,其中牺牲的烈士5人,他们不仅没有结婚,更没有留下后代,因此到解放初,仅有男丁11人,且都是老弱病残。解放后,在党和人民政府的关怀下,我们一大家人都翻身得解放,现有男丁52人,有7人加入中国共产党,有5人光荣地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有大学生11人,其中女的3人。中专生5人,大家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追思慎远,每当想起先辈往事,深感今天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定要加倍努力,奋力拼搏,为建设四个现代化,为实现中国梦,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贡献自己的一切。

 

(本文作者系宁化县淮土小学退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