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丰烩 阿慧
1995年，柯克桢在三明三中退休后，就想折腾着点什么事儿度晚年。
1950年，13岁半的他，在老家贵州都匀加入了中国第二野战军152团。1953年作为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了鸭绿江。至今他仍保留着入朝前拍的一张照片，说是入朝的每个官兵都要拍照，以防“光荣”了“档案”不全。那时的柯克桢真的俊秀、帅气啊。回国后，他有幸进入武汉大学读了2年预科、5年本科，来到了三明二中任教。他读的是英语专业，“文革”了，没英语教就教语文，1981年调入三明三中当校长，一当就当到了1996年退休。
生活轨道转变了，日子还是一天天接踵而来，怎么打发呀？他想到了学跳舞，学成了跟老伴一起跳。于是，他花了150元学费拜师。那时150元算不少了，10元一课时，他学了15次交谊舞，还是跟不上节拍出错脚。自己怎么就没有跳舞的细胞呢，他很懊悔当年入朝的时候被分到了后勤部队，白天晚上都提防着美国佬飞机的轰炸，在没有飞机袭扰的时候就在山上吼，什么歌都吼，还真吼出了一付好嗓子，就是没机会到老百姓的村子串门，也不让“串门”，就没学到朝鲜人的舞蹈技巧。
柯克桢和妻子陈春英在为自己融不入老年人的晨练队伍苦恼时，遇到了也在晨练队伍圈外的退休女工周福珍等人，胡聊神侃中说到了腰鼓，他们居然一拍即合：练腰鼓！
追赶争春的鼓点
柯克桢永远忘不了，当年就是秧歌腰鼓欢送最可爱的人“跨过鸭绿江”！最初，周福珍那一拨退休女工就希望柯老师放下当校长的架子，当她们“老太太腰鼓队”的头儿。柯克桢一听“老太太腰鼓队”这名字就接受不了，就因为不服老才想着博一博，想了两天就回答她们：要么就组合“争春”腰鼓队，到了夕阳这美景再不争一争，过了这个村，再没那个店了。
晨昏，“争春”腰鼓声在建设小学操场悄然响起，队伍越来越壮大，柯克桢越来越不满足，不满足的是老三样、老套路，不出新，更不鼓劲。他想到了求新、求变，于是只身去永安学习“安塞腰鼓”。学的不是不像样，是太像样了，为队员们示范了几天，不是大家不想学，是自己趴下了。几天后柯克桢的膝关节肿痛、小腿肚子胀痛的不行。他才悟出了：安塞腰鼓是独具魅力的，安塞腰鼓像掀起在黄土地上的狂飚，能展示出西北黄土高原农民朴素而豪放的性格，是合适年轻人张扬的独特艺术，是不适合老年人演绎的操舞。
从那里起，他慢慢地在敲打中摸索，在曾经也是“军花”的妻子支持配合下，梳理出适合民族音乐节拍演绎、适合老年人健身的操舞动作的腰鼓表演套路，独创了在踩街、广场、舞台展示腰鼓技艺的程式。“柯式套路”似操似舞，保持着腰鼓的传统表演形式，朝着可健身、可养生的方向探索。别看柯老岁数大，他为笔者展示“穆桂英射箭”、“旋转360”等高难度动作时，依然矫健如飞，令人眼花缭乱。
19年的坚持，让他独创了“争春”的腰鼓表演艺术品牌，他不仅不断地编、不断在导、还不断为老友们当“教练”。
追寻争春的和音
声乐要和音，腰鼓也要和音，这和音是和谐之音。古人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腰鼓队女人多，不协调的声音自然就多。市区下洋、城关、白沙三个片区和列东、列西、五路等社区共有柯克桢的弟子300多人，这些弟子大多是“大妈”。老的80多岁，少的也有大40几岁。眼下仅下洋会展中心广场的晨练腰鼓群就有七八十人，她们虽然根据年龄和技巧分成A、B、C组，要想让她们和平共处，形成和音，其难度可想而知。也许就因为柯克桢当过班主任、当过校长，启迪过优秀的学生，也呵护过弱小的学生，还驯服过顽皮的学生，这个有着59年党龄的老党员，善于做思想工作，善于团结每一个能够团结的人，善于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每每产生一些小矛盾、小口角，他总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启之民智，将和谐的音符送到每一个人的心坎上，大妈们都把他当老师、当大哥。
相识和不相识的，都因为腰鼓聚到了一起，是鼓舞的和音，凝聚了情谊。荆西有六七个女弟子，她们大清早要比本点的大妈早一个多小时动身，倒一趟车，来回要花6元的公交车费，多年来每周坚持到下洋晨练点参加活动。为的就是聆听柯老师的教练，回去再传授给身边的姐妹们。
列东有个84岁的钱老太太，坚持参加晨练活动。柯克桢怕老太太意外，婉言相劝她在家操练操练。老太太回家后，觉得群体冷落了她，悄悄哭了一个晚上。儿子找到了柯老师，诉说老太太不忍心离开这温馨的群体。柯克桢为难了，只好答应老太太“归队”，不过，老太太年纪真的“超龄”了，每天要参加活动必须要子女在边上陪同，老太太这才开心地归队。
三年前，腰鼓队里的张某已经缺席好多天了，经打听才晓得张大妈的儿子骑摩托车出了意外，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心境可想而知。柯克桢想到了爱妻去世时自己处在那种痛不欲生的境地，是弟子们深情的呼唤，请他出山回到腰鼓阵，才重新升腾了前行的欲念。于是，他带着平常跟张大妈玩得要好的朋友，前去看望，多次动员她回到腰鼓队。张大妈终于走出家门，友情和温馨、鼓点和歌声慢慢驱散了她心中的痛楚和阴霾，至今，张大妈仍活跃在腰鼓队。
在现场采访中，大妈们还提到了打腰鼓能治病，据说肩周炎最见效，打上几天就不要贴膏药了。融合舞蹈、音乐、保健卫生等元素的健身腰鼓，在或轻柔、或激昂的乐曲声中结合体育的动作，对颈椎、脊椎有舒展的功能，这就是腰鼓的魅力。
整齐划一的鼓点，创造了律动的和音。这和音，就是来自争春腰鼓相互取长补短，相互关心帮助，不断营造着温馨的氛围，这里有心与心的碰撞，能产生愉悦情愫；这里是科学的健身，可激发人体青春的活力。加入争春腰鼓队的老人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境好了，手脚灵便了，药量减少了。敲打着腰鼓，家人放心，子女舒心，自己开心，让参与者有着不离不弃的情绪，这就是和音的源泉。
一人和音，带来一家和音，一家和音联动家家和谐，这就是一个老党员奉献的价值和老年的愿望。
追逐争春的梦想
19年混迹在大妈的腰鼓阵，近三年三次体检，没发现有“零部件”不正常。常年伴随腰鼓声，他有着年轻人的追求、中年人的胸怀、老年人的慈爱。
曾经，柯克桢为学交谊舞，交过150元的学费，19年来，他带过数百个弟子，没有收过一分钱的学费。大妈们在他的带动下，每年都参加市、区，乃至省里的活动，没有收过出场费。连续八年欢送新兵入伍，他们都没有要过“茶水费”。柯克桢当年是踩着百姓秧歌和腰鼓的鼓点入伍入朝的，对腰鼓声有一份特殊的情感，大妈们对自己的子弟兵入伍也有着爱兵的情结。
争春腰鼓队应邀参加过两次全省农运会的开、闭幕式演出，他们也只是收获健康和快乐。
那一年，应原三元区妇联的请求，争春腰鼓队为三元区的观众献演了一场节目。人们还怀疑一支鼓队能演绎一场戏？通过柯克桢的精心编排，4个经典鼓舞支撑，中间发挥争春腰鼓队中的人才优势，穿插了独唱、小合唱、歌伴舞等8个综艺节目，整整演出了1个小时10分钟，赢得了阵阵喝彩，他们却没有讨要过分文的演出补贴。
有人躺在家藏千万或亿万的现金堆里感受幸福，有人劳累一天回来端起一杯老酒品尝幸福，而柯克桢常常在视屏前审视自己编创了一组动作、串烧了一段歌舞而享受幸福。就因为这平平常常的创举，可以为他人带来健康快乐、带来成就感。就像笔者采访他时，他正在领着大妈们跳《吉祥谣》，就想着这鼓点、这歌声会将吉祥带到每一个角落。
省市新闻媒体多次报道：老兵自办腰鼓队7年不辍送新兵。柯克桢最后一次欢送三明入伍的新兵，也就是三明北站在2013年投入使用后，三明火车站逐渐退出了三明客运的历史舞台，最后成了“三元区站”。柯克桢也渐渐成为了耄耋老人，争春腰鼓队的旗交给了比他年轻的人。但他还是时常到腰鼓队训练场地走走。他不服老，但毕竟年事已高，老伴和子女都不放心他做剧烈运动。但他就是有个梦想没实现，有点忐忑不安：有着几十种技法的争春腰鼓已经形成独特表演程式和品牌，他始终认为这是老人操舞中一种文化创新的展示。想推广到三明的各个县域和乡村，让更多的老年人加入“争春”健身腰鼓的队伍，趁着手脚还利索的时候，再当几年的“教练”，期待更多的老年人跟随他一道争春，这就是他的“中国梦·争春梦”。
（本文作者丰烩系三明城区自由撰稿人、阿慧系市文旅系统退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