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鸿 琳
宁化地处闽赣交界，东毗明溪、清流，西连江西石城、广昌，南邻长汀，北接建宁，境内山高林密，峰峦叠嶂，兵防重地首推泉上、延祥两地。位于县城东部百里的泉上盆地辽阔，四周高山峻岭，海拔皆在千米以上，为明溪、清流、建宁、将乐、宁化五县交通枢纽。延祥位于泉上东南40里，东连清流林畲，南邻清流嵩溪，东北接明溪盖洋，四面崇山峻岭，东有文塔山，南有九龙寨，西有莲花掌，北有贵人峰、酒坛寨，岭高路窄，仅有两路可通，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屯兵固守的要地。其次是湖村、水茜、竹篙岭、滑石、曹坊、下赖、禾口、淮土、安远、营上等地。县西南的竹篙岭、滑石、曹坊、下赖是宁化、长汀、连城交通要道；县西南的禾口、淮土是通往江西石城的咽喉；县北面的安远、营上是宁化通往江西广昌的脉路。自宋以来，官府在主要关隘、要道、军事重地设置防卫设施和指挥机构，作为驻守布防的要地。
宁化的兵寨设立始于宋朝初年，其时，安远、泉上、石牛、禾口、水茜皆设有兵寨，派兵驻防。其中，较为有名的有下土寨、黄土寨、苦竹寨、龙上里兵寨等。除兵寨外，全县还有重要关隘18处，其中南通清流的有丘源迳、石灰岭、杨梅迳，通长汀及江西属地的有寨头岭、芒冬迳，这5个隘口，为宋都御史金潭所设；另外东通清流的有金钱硖，西通江西石城的有凤凰山、堑头、站岭、黄柏岭、狐栖岭，西南通长汀、连城有木马栋、竹篙岭、利磜，北通建宁、邵武的有石溪、严塘、车桥岭、紫云寨等13个关隘，为明嘉靖年间所设。关隘自设立始官府都有派兵驻守。
下土寨地处宁化北部的安远镇，距县城九十余里，与江西、建宁接壤，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为宁化的北大门。北宋庆历年间（1041—1048年），为加强防务，官府奉旨调派驻宁化县衙及福林寺的左翼军90人戍守。宋绍定二年（1229年），下土寨被晏彪率领的农民起义军攻破，毁于一炬，守寨戍兵或死或逃。清康熙《宁化县志》载：“寨毁于寇，乃撤戍兵”。晏彪率领的农民起义军开创了攻毁兵寨的先例，县内其他兵寨概莫能外，虽然后来数次重建，但屡建屡毁，大多命运多舛。
晏彪又称晏头陀，为宁化南城人（今方田乡南城村）。导致晏彪武装起义的原因是其时官推食盐（福盐）价高质劣，盐中掺以灰土，民户不愿购买，纷纷加入私贩潮盐队伍，来往于潮州私贩食盐。李焘在《续资治通鉴长篇》记载：“虔（赣州）汀（汀州，时宁化属汀州管辖）二州民多盗贩广南盐以射利。每岁秋冬，田事既毕，往往数十百为群，持甲兵旗鼓，往来虔、汀、漳、潮、循、梅、惠、广八州之地。”盐贩在走私私盐通过关隘、兵寨时经常受到官兵拦截和查抄，于是“与巡捕吏卒斗格”之事常有发生。朝廷为强制推行官盐，颁布了十分严苛的《盐法》，并把铤而走险贩卖私盐的贫苦农民诬为“盐寇”，加以缉捕。官逼民反，宋绍定二年（1229年）二月，盐商晏彪聚集盐贩乡邻，在宁化南部的潭飞磜举行武装起义。因晏彪维护了广大百姓的利益，得到周围数百里村民响应，一时声势浩大，迅速发展到数万人。起义军攻城略地，席卷泰宁、将乐、宁化、清流、长汀、石城诸县。下土寨在声势浩大的农民起义军攻势下不堪一击，土崩瓦解。绍定六年（1233年），镇压晏彪起义的提刑兼招抚使陈韡重建兵寨，并将下土寨改为安远寨，增设土兵300名驻防。之后一百余年安远寨皆为宁化北部重要兵寨，为护卫宁化安全起到重要作用。元至正十二年（1362年），宁化曹坊农民曹柳顺因不服官府欺压，聚集周围村庄农民上万人，以曹坊为中心据点，发动农民起义，连续攻打宁化、清流、连城、长汀以及石城等县的兵寨、官府，安远寨又毁于战事。直到六年后的明洪武元年（1368年），宁化设置县巡检司，取代之前的县尉职能后，官府才在安远设立巡检司。直到今天，当地百姓还习惯将安远镇称为安远司。
根据《大明会典》及各地方志的记载，明代大多数州县都设有巡检司，形成了制度化、规范化管理。宁化县内除了明洪武元年（1368年）官府在安远设立的安远巡检司外，还有一处为清雍正十二年（1734年），知县亓式愿在曹坊石牛驿（今曹坊镇双石村）设置的石牛巡检司。性质为县级衙门底下的基层组织，类似于现在公安派出所。巡检司一般设于关津要道要地，巡检统领相应数量的弓兵，负责稽查往来行人，打击走私，缉捕盗贼，维护正常的商旅往来。
明正统十三年（1448年），福建沙县爆发了邓茂七领导的佃农抗租起义。起义军多次打败明朝官军，控制福建二十多个州县，起义军在进攻宁化时，安远司兵寨又毁于兵火。直到明天顺年间（1457—1464年）官府重建，并配备弓兵50人，后裁减为30人。明末清初，宁化爆发黄通领导的农民抗租运动，安远司在田兵刀枪之下又碎为瓦砾。清顺治四年（1647年）六月，副总兵高守贵率骑兵几百人到达宁化，驻扎在城外，要求每户百姓负责供养一名清兵，宁化百姓养兵从此时开始。随后汀州知府李友兰、总镇于永绶率兵清剿黄通余部，重设安远司。从清顺治至宣统在安远司任巡检者达42人之多。安远司一直到民国初期才裁撤，退出历史舞台。
而于清雍正十二年（1734年）设立的石牛巡检司，到宣统三年（1911年）裁撤，一共经历了177年，先后任巡检者38人。
黄土寨，位于龙上里，即现在的方田乡南城堡。北宋庆历年间（1041—1048年），监巡官额定兵寨驻守弓兵100人。宋绍定二年（1229年），黄土寨被晏彪领导的起义军所毁。宋绍定六年（1233年），提刑兼招抚使陈韡奏请朝廷废弃黄土寨，将兵寨迁址于晏彪起兵的潭飞磜，并更名为南平寨，增设驻兵200人。陈韡之所以将兵寨设于潭飞磜，除了地势险要外，因此地曾为晏彪起义的大本营，有镇平匪寇永保太平之意。元至正十二年（1362年），南平寨又毁于曹柳顺起义军之手。直到明洪武二年（1369年），官府设安远巡检司后，南平寨才得以重建。历时十一年后，于明洪武十三年（1380年）撤销。
苦竹寨，在招贤里，即现在的水茜镇。北宋庆历年间（1041—1048年），官府设有弓兵50人驻守。宋绍定四年(1231年)，提刑兼招抚使陈鞾镇压晏彪起义后，将兵寨迁至镇北建立北安寨，派兵100人驻守。元至正十二年（1362年），兵寨被曹柳顺起义军所毁。明洪武二年（1369年）重新设置修建，明洪武十三年（1380年）裁撤，不复存在。
龙上里兵寨，在今淮土镇三峰寨。北宋庆历年间（1041—1048年），设有弓兵50人驻守。宋绍定四年(1231年)晏彪起义失败后，提刑兼招抚使陈韡为加强防卫，增兵100人驻守，与苦竹寨、黄土寨相同，元末又被曹柳顺起义军所毁，明洪武二年（1369年）重新设置修建，洪武十三年（1380年）撤销，兵寨功能丧失。
明万历《大明会典》载：“关津，巡检司提督盘诘之事，国初设制甚严。”但是明代的巡检司并无正规的军队，巡检所统领兵为从当地农民中佥点的弓兵，乃地方性武装力量，为负责地方巡逻﹑缉捕之事的兵士，归当地州县管辖。宁化兵寨自建立以来，驻防的军队基本是地方武装组织，亦兵亦农。在宋元时期当地多称机兵、土兵或者戍兵，到明清时期统称弓兵或民兵，从当地农民中佥点征募。宁化弓兵始于宋宣和年间，负责驻守县衙及各兵寨，对维护基层社会治安起到一定作用。
从明洪武初年（1368年）始，朝廷在全国大量设置巡检司，设立民兵万户府，挑选青壮年编为队伍，定时训练，有兵事时调用，兵事平复时还归为民，对有功者论功行赏。至明洪武四年（1371年），朝廷再设卫所，宁化民兵实现了较为规范的管理。当时宁化的民兵配额为250名，工食为40余石，每个民兵每年给予衣甲工食银七两二钱。明正德年间由于寇乱不息，宁化民兵配额增至351名，工食从田赋中收取。其职责为稽盗、安民，驻守兵寨、关隘。时每年抽调民兵70人赴漳南道训练一次。
宁化县巡检司裁撤后，全县设宁化和望高岭2个分防辖28个塘汛。所谓分防，即在主要关隘、要道、军事重地设置的军事指挥机构，分防线上的干支点称塘汛。官职视乡兵人数而定，统兵上万的为万户，上千的为千总，上百的为把总或汛总。分防设副千总，塘汛设把总。宁化分防辖禾口、古背、水茜、乌村、石牛、燕子圩、滑石、罗溪坝、黄柏岭、曹家芜、北坑、南田、铁炉等20个塘汛。望高岭分防辖下沙、中沙、沙坪、河龙排、伍家坊、南山桥、茶山窠、安远司等8个塘汛。各塘汛设兵或守望，人数不等，少则十几，多则五十。古人云：“夫设隘必兵守之，兵行必饷济之。无饷犹无兵也，无兵犹无隘也。”至清末，社会动荡，官吏腐败，各塘汛守兵衣食无着，大部分塘汛守兵已跑光。到辛亥革命时期，仅县城、望高岭、安远、禾口、石牛还各留3名汛兵。至民国三年（1914年），全县分防、塘汛全部撤销，自宋朝以来所建兵寨最终淹没在历史的滚滚风尘之中。
（本文作者刘建军系市政协文史研究员，供职于宁化县党史和地方志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