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 维 兹
1961年1月的一天, 我接到省委电话,说叶飞同志将陪中央一位领导同志到三明,要按时去晋见。我按时到达火车站,站长领我到了一个僻静的轨道旁,只见轨道上停着一列专列。叶飞同志招我上车后,才知道来的是朱德同志。朱德同志向四周看了一下说:“红军攻打沙县时,我住过这一带,但没有三明这个地方啊。”叶飞同志说:“不但你问,我去北京开会时,郭沫若同志也问我,毛主席诗词上有‘宁化、清流、归化’句,但所有地图上都找不到归化这地方,你们把归化弄到哪里去了?”我接过叶飞同志的话说:归化宋朝时叫明溪(因有日溪、月溪合流处建的城),南宋文天祥曾到此处,据地方志记载文天祥诗有“不及明溪莘七娘”句。明朝末年,曾把起义军邓茂七消灭在此,这时改名叫归化。红军走后,抗战时期又改为明溪。我们把三元、明溪两县合并才叫三明。朱总司令听叶飞同志和我介绍后,才知道三明的名称是这样来的。(图为1961年1月,朱德同志(中)视察三明钢厂,三明市委书记张维兹(右一)陪同。)
我向总司令简要汇报了各个工厂布局及投产的初期情况。三明钢铁厂已投产,化肥厂的石灰氮分厂也投产,建议总司令次日上午先看三钢的生产,再看看其它化工厂工地。总司令说他看过很多钢铁厂,在三明看看布局即可以了,他要详细看看石灰氮生产的情况。我当即通知化肥厂准备一下,次日上午大约10时左右,有领导到厂参观。布置安排妥当后,我们下了车,总司令和叶飞同志当晚就在列车上过夜。
次日上午,没有与三钢领导打招呼,我们乘坐的汽车在三钢厂区转了一圈,即登上厂东面高地(现在厂部所在地)。我告诉总司令,在这里施工时,经常挖出尸骨。梅列镇当地地下党员薛仲春讲,他十五岁时,经常在夜间听到连续不断的枪声,次日山头即出现一些无主尸体。传说是日寇将沿浙赣线进攻时,把上饶集中营转移到福建的梅列,这里被屠杀的都是新四军的被俘同志和进步人士。当时国民党东南战区司令部在建阳,省政府设在永安,闽西北成为东南要地,三元及梅列两镇就成为他们军警宪特的重要地区。在永安的南北设有华安、建瓯两个重要的特务训练班,基地在三元。因此把三元当成特区又改为县,处理政治犯也多在此地。抗战胜利那一年国民党省政府迁回福州,他们办的宪特机关,大都不留痕迹地消失了,这里死难者姓名已无可考。作家羊枣就是死在梅列的。
朱德同志听后,很为动容,伫立了一会儿,即到了三化。后来他的诗作“咏三明”就来由于此。
到了三明化肥厂,朱总司令看和问都很详细。先看了石灰窑、电石氮化车间,后到会议室,厂领导做了详细的汇报。朱总司令对叶飞同志及我们说:福建建钢铁厂优势不大,这一带石灰石很丰富,质量好,应很好地发展电石及石灰氮工业,还应开发水泥工业,多了可以出口南洋(朱总司令的秘书告诉我,朱总司令还分管外贸工作)。朱总司令又说,用水泥做建材,出口大有可为。我向总司令建议,三钢、三化都是重工业,男青工多,希望在沙溪河东中央能安排一些轻工业,如纺织业等。朱总司令很同意。后陈丕显同志来三明,实现了朱总司令的愿望。朱总司令不让我们为他的食宿过于张罗,视察过后,仍然回到专列上吃饭,下午即走了,并坚决制止我们到车站去送他。
后来知道我原在厦门领导修建的海堤,碑文刻好了,但面额还没有题。这次朱总司令到厦门,市委书记袁改同志请朱总司令题了“移山填海”四个大字,使海堤更添雄伟。
朱总司令离开三明不久,报刊上发表了他的题为“三明新市”的五言诗,内容是怀念先烈和鼓舞现在的建设者:
三明新市
朱 德
(一九六一年二月十二日)
上饶集中营,拘留尽群英。
军渡长江后,迁移到三明。
多少英雄汉,就地遭非刑。
青山埋白骨,绿水吊忠魂。
将此杀人地,变为工业城。
但是这首诗也曾遭遇众人质疑(见2001年第八期《福建党史月刊》),谨就本人所知,陈述如下:一为“军渡长江后”这个质疑是对的,因上饶集中营事情是在抗日战争时期,日寇进攻浙赣线发生的,不是解放战争中的军渡长江。当时我是怎样向朱总司令汇报的,已经忘了。但我知道,日寇投降后,永安和梅列的军警宪特已都迁往福州了,我不会这样汇报。也许我的山东口音重,话讲的不清楚,使总司令有此笔误。二则为赤石暴动后,未逃出的同志有相当部分事后在崇安就被屠杀了,其余同志的具体情况和究竟牺牲在何地,梅列的一些当地干部是怎样讲的,很难再去考证。
还有一事值得一提。1958年秋,叶飞同志提出了搞一百万吨钢,一百万吨糖,做为我省工业目标。叶飞同志叫梁灵光与我向陈嘉庚先生征求意见。陈先生对搞百万吨钢未提意见,而对搞百万吨糖提出不同意见,认为这不是优势,而应发展水泥工业,有南洋市场。他与朱总司令的意见不谋而合,这是两位有远见的老人,可惜当时他们的话都未被重视。
(本文作者1957年至1971年在三明工作,曾任三明(地)市委书记,2012年病逝,享年97岁;图片系市档案馆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