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的丰碑 ——宁化儿女血染湘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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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江战役是红军长征途中最惨烈的战斗,是关系中央红军生死存亡的一战。19341127日至121日,中央红军在湘江上游广西境内的兴安县、全州县、灌阳县与国民党军苦战5昼夜,最终从全州、兴安之间强渡湘江,突破了国民党军的第四道封锁线,粉碎了蒋介石围歼中央红军于湘江以东的企图。但是,中央红军也为此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红军和中央机关人员由长征出发时的8万多人锐减至3万余人。在湘江战役中,前卫红四师和总后卫红三十四师用血肉之躯誓死掩护中央主力红军渡过湘江,保存了中央主力红军实力,而后三十四师又陷入孤军奋战的险恶境地。宁化参加长征的红军近3000人,大部分编在红三军团第4师和红五军团第三十四师, 其中红三十四师一〇一团全是宁化人,湘江战役中宁化籍红军战士大部分壮烈牺牲,长征胜利到达陕北后仅存58人。红四师和红三十四师用青春热血写下了中国革命史上最为悲壮的一页,铸就了长征胜利的不朽丰碑。

 

血洒界首

中央机关和中央主力红军渡过潇水,彻底突破敌人设置的第三道封锁线后,蒋介石此时已探明中央主力红军的西进意图,是去湘西与贺龙、肖克领导的红二、红六军团会合。急忙调集40万大军在湘江沿岸300里长的地段设置了第四道严密封锁线,企图利用湘江天险,堵击与歼灭中央机关和中央主力红军于湘江东岸。面对蒋介石设置的第四道严密封锁线,中央深感局势的严重和处境的危险,意识到要突破湘江天险,必有一场空前的大战、恶战。前卫红四师一路与堵敌激烈交战,连续冲破敌军三道封锁线,后卫红三十四师一路与追兵短兵相接,节节阻击敌人。在关系党和红军生死存亡的战略性决战——湘江战役中,前卫红四师和后卫红三十四师与敌作殊死拼杀,誓死掩护主力红军渡江,战斗空前惨烈,牺牲极其悲壮。

19341125日,天气格外晴好。中革军委在道县豪福村向全军发布了抢渡湘江的战斗命令。1127日下午,红一军团二师四团抢占界首后,将界首防务移交红三军团四师。27日晚,红三军团四师先头部队到达界首,发动当地民众在江面上搭建了一些浮桥。28日,红四师三个团全部到达界首,在界首附近的湘江两岸布防。29-30日,桂军轰炸机将红军临时架起的浮桥3次炸毁,都被红军发动群众收集船只再次架起浮桥修复。红四师与桂军在江边渡口猛烈交火,来回“拉锯”,战斗异常残酷,经反复冲杀,终于夺回了界首渡口西岸。在光华铺发生了剧烈阻击战,虽然未能夺回光华铺,但是终于在光华铺与界首之间建立了第二道阻击线。战斗到121日中午,掩护了中央红军主力大部分渡过了湘江,红四师向西转移。128日和9日,为控制龙胜县城东北方向的马堤河口,保证红军主力红军顺利渡过浔江,红三军团四师与桂系第719师先后在泗水、八滩、水牛塘、鸟坳、万人界等地激战,节节阻击桂军。但自身伤亡惨重,牺牲的红军战士不少是宁化人。

(图为红军突破湘江战役第四道封锁线的阻击阵地之一,它是敌人精心部署的最后一道封锁线,利用波涛滚滚的湘江作为一道天然障碍,沿江修筑了100多个碉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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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屏障

红五军团的主力部队离开道县阻击阵地后,红三十四师还在南葫芦岩阵地阻击敌人。师长陈树湘同政委程翠林突然接军团部命令,要他们火速赶到军团指挥部蒋家岭,受领新的战斗任务。当他们赶到时,军团长董振堂、政委李卓然、参谋长刘伯承正焦急地等待他们俩。会议要求,三十四师坚决阻击尾追之敌和侧击的桂军,掩护兄弟部队过江,成为我军最后一道屏障。既要三十四师完成中革军委赋予的光荣任务,又要有万一被敌人截断,无法过江时,就设法返回湘南发展游击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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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任后卫任务的为什么是红五军团而不是别的军团?为什么留在江这边的是红三十四师而不是别的部队?其实,中革军委选红五军团,看中的是军团长董振堂。在这一级别的首长里,董振堂性格耿直,革命立场坚定,完成任务坚决。用老百姓的话说,堇振堂就是那种最听招呼的人,交给的任务从不讲条件,总能坚决彻底地完成。谁都知道,后卫任务艰巨、危险,没有比董振堂更合适的人选了。

尽管红三十四师不是董振堂带来的国民党起义部队的官兵组成,但红三十四师是由闽西苏区地方武装演变过来、且一直有“钢铁之师”之誉的一支部队,中革军委当然有理由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红三十四师。另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中革军委的高层领导们已经意识到,在湘江这个巨大的陷阱中,万一这支部队过不了江怎么办?考虑到红三十四师指战员大多来自闽西,都是贫苦出身的青年农民,打仗勇猛,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即使过不了江,仍可以回红土地去打游击,再慢慢回归到红军队伍中来。他们比哪支部队都更具有这种能力,所以中央红军的后卫掩护任务也就落到红三十四师身上。

散会后,陈树湘在路上就布置了阻击任务。陈树湘指挥红三十四师在湘江东岸、广西文市至水车一带山上建立起阵地,东面是湘军,南面是桂军,西面是湘江,北面是中央军,空中有敌军轰炸。1128日,天蒙蒙亮时,军委纵队从文市出发了。这一天,红五军团军团长董振堂、政委李卓然接到朱德电报,命令红五军团克服一切困难,在军委纵队侧后方阻击敌人,在保证军委纵队安全的同时,还要掩护第八、第九军团向湘江渡口转移。命令还要求红五军团在任何情况下坚持到29日晚。红三十四师就在阻击阵地对国民党中央军薛岳、周浑元等部开始了激烈的阻击战。三十四师把一○○团放在阻击阵地的尖刀上,陈树湘在给一○○团的团长韩伟、政委范世英下达任务时口气坚决:“无论如何都要在阻击上死守,绝不能撤退一步。也绝不能让敌人冲破这道阻击线,因为前面就是中央军委主力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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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树湘面对数十倍于己的敌人毫无惧色,镇定自若地指挥红三十四师将士沉着应战,奋力抵抗。水车阻击战空前激烈,空中有几十架飞机轮番轰炸阵地,所有掩体全被敌人炮火摧毁,红军官兵一次次打退敌人的疯狂进攻。1129日这一天,通往湘江渡口的道路依旧畅通,而军委众队仍然离渡口30多千米之外。

1129日下午15时,中革军委电令红三十四师于30日晨应接替六师在灌阳县红树脚(枫树脚)阻击北上的桂军(夏威部),但实际上,三十四师接到命令时,十八团的新圩红树脚(枫树脚)阵地已经失守(事实上这是错误的命令)。军委的命令致使三十四师孤军深入,最后全军覆没。1130日凌晨,红八军团赶到广西灌阳县水车地域,这里距离湘江还有大约50公里。在那里,红八军团碰到了红五军团三十四师。红三十四师转来军委电报,称鉴于敌情紧张,要求八军团:“火速前进,不惜代价,必争二十四小时通过湘江,否则有被敌人截断的危险。”天亮后,红八军团尾随红九军团从左翼向湘江前进。红三十四师则赶往灌阳新圩接防红六师第十八团阻击桂军。地形不熟,红三十四师陷入桂北的崇山峻岭之中,在羊肠小道中艰难跋涉(假若不再去新圩枫树脚与红十八团接防,一起和红八军团冲向渡口,红三十四师悲惨的命运就能避免,还能避免红八军团溃散的悲剧)。30日上午,军委第一纵队开始从界首渡过湘江,进抵界首西北之大田地域。三十四师刚踏上水车灌江刚架好的浮桥,桂军的飞机“黎明轰炸”恶毒的一招就开始了,飞机贴着江面飞过来,“轰轰轰”的炸弹声中,猝不及防的红三十四师官兵来不及躲,也没地方躲,疏散都来不及,便一群一群地抱在一团,—颗炸弹开花后,一群人中多数倒下,只有一两个活着,有时一个都不剩,部队又伤亡近200人,湘江顿时被染红了,浮着一层灰色的尸首。红三十四师来不及埋葬战友,又匆匆向枫树脚急进。可他们不熟悉地形,又没有向导,按地图上最近的距离,取道大塘、苗源、洪水箐前往枫树脚,他们不知道,这条道要翻越海拔1100米的观音山,又带着加强辎重在羊肠小道上行进,自然快不起来。部队登上观音山顶时已是第二天的上午,而红十八团阵地已经失守,未能按时接替红六师十八团阻击桂军,反而使自身陷入了孤军奋战的险恶境地,红三十四师只能走上一条悲壮的道路(又一个假如,红三十四师取道燕头、桂阳、杨家田、大背头、立田赶往新圩,从地图上看,虽是一条弯路,但只有十三四千米的路,而且还是一条平坦大道,只要用冲击的速度,两小时便能赶到。这样的话,便能在1130日当天中午与红十八团会合)。

中央机关、中革军委纵队和主力红军于121日中午全部渡过湘江。


孤军奋战

121日上午5时、下午14时,中革军委两次电令三十四师放弃阻击阵地由东向西横穿灌阳至新圩公路,向西突围,立即向湘江渡口转移,并迅速过江。但已经太晚了,来不及了。通往湘江的路上已经被国民党军4个师封锁。而在湘江那边的中央红军主力部队都已上路了,江这边只剩下他们孤军了。可以想象,此时官兵心里有多么着急。三十四师依照命令,从板桥铺一带穿过公路,向西突围,但再次陷入崇山峻岭之中。 122日下午3时,红三十四师暂时摆脱了敌人,便接到中革军委的电报,要红三十四师由板桥铺向白露源前进,以后则由界首之南适当地域过江。于是,红三十四师立即进入到人烟稀少的崇山峻岭之中,侧翼的桂军很快发现了他们的行动,立即调集4个团和地方民团追上来,双方在山中展开激烈的交战,师长陈树湘、政委程翠林仍然沉着指挥部队且战且退,于当天夜晚到达箭杆菁,准备经湘江边上凤凰嘴涉水渡江。123日,两位老乡不顾生命危险,将红三十四师带到安和乡文塘村。就在这一天,红三十四师遭遇到桂军夏威部44师(缺132团)、43师的伏击。双方在文塘一带发生激战。红三十四师向桂军发起连续冲锋,试图向北打通前往大塘、麻市、凤凰渡的通道,但始终无法突破桂军阵地。由于连续作战极度疲劳,加上弹药不足,在连续的冲锋中,红三十四师伤亡惨重,师政委程翠林、政治部主任张凯、一○二团团长吕官印、一○二团政委蔡中牺牲,大批将士血洒疆场。在向北的进攻受挫后,师长陈树湘率部南撤,试图从兴安以南寻路西进。但再度遭桂军层层阻击,无法打开前进通道。为了减少危险,陈树湘当机立断,率部向东退入雾源山区,并迅速占领了狗爪山和岭脚底村。这时桂军再次发起了猛烈攻击,红三十四师一边打一边向大山转移,由于地形不熟,部队被切为数股,各团各自为战。一〇〇团政委候中辉、一〇一团团长苏达清、一〇一团政委彭竹峰先后牺牲。红三十四师沿白路河而上,经大白路、小白路转移到瑶寨茶皮浸。

茶皮浸海拔1200米,其南面为板瑶山,北面仅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往桂北灌阳县。这时桂军四十四师从安和沿大路经蕉江再从小路经高屋场赶到板瑶山。当桂军到达板瑶山时,红军正从村南的小道向灌阳前进,双方发生遭遇战。陈树湘爬上板瑶山村寨的后龙岭(1672米),用望远镜观察情况,发现通往灌阳的山路已被桂军切断,遂命令部队退回茶皮浸。随后,红三十四师由瑶族青年梁明卿带路,沿一条羊肠小道至鱼湾(时属全县内建乡)住宿,暂时摆脱了桂军。

文塘一战,红三十四师损失惨重,由入关(湘桂边境四关)时的4300余人锐减至800余人(一说1000余人)。负伤数百人,绝大多数红军伤员遭到地方民团最惨无人道的惨杀。

 

英勇赴难

124日下午,陈树湘率余部从新圩以南穿越全灌公路时,在新圩附近的罗塘、板桥铺遭到桂军围攻,仅400余人冲出包围圈,被迫再次翻过观音山,夜晚,部队撤到了观音山里的一个小村庄,疲惫不堪的战士们一见到村庄,竟条件反射似的双腿一软,再也迈不动了,陈树湘决定让部队在这里暂时休整一夜,在地处半山腰的洪水箐村宿营。

夜深了,战上们的鼾声此起彼伏。尽管安排了岗哨,但一〇〇团团长韩伟的心仍是放不下。他悄悄起身来到村庄边,路过一片茂密的树林时,听到有什么声音,立刻隐蔽起来。不久,树林里传来一阵广西口音的对话声,红三十四师没有一个广西人,肯定是敌人!撤回去已经来不及,敌人也越来越近,韩伟果断举起手枪向敌人射击。枪声一响,酣睡的红军战上被惊醒了,同时也惊动了敌人,闻讯赶来的战士们在村口与敌人对峙起来。

125日,三十四师被桂军再次包围。陈树湘紧急召集师、团干部,听取了一〇〇团团长韩伟的建议,命令把所有的文件都烧掉,宣布两条决定:第一,寻找敌人兵力薄弱的地方突围出去,到湘南发展游击战争;第二,万一突围不成,誓为苏维埃共和国流尽最后一滴血。陈树湘决定突围,沿长征原路返回井冈山。他命令一〇〇团掩护,自己和参谋长王光道率师直机关、一〇一团和一〇二团向东边阻击边突围。

 韩伟率领的一〇〇团已不足一营的兵力。韩伟估计师长带领部队已经走远,便和二营营长候德奎—起将战士们集中起来,编成3个连也开始突围。部队打到一个叫猫儿园的地方,再次被敌人团团围住。一〇〇团将士们将仅存的弹药全部打光后便开始与敌人肉搏,大部分牺牲,最后全团只剩下30余人。为保存革命火种,团长韩伟重申了红军宁死不屈的精神,然后沉重地宣布:“部队解散,立即分散潜入当地群众中去,而后设法寻找党组织或部队。”

 后来,韩伟成功脱险,历尽艰辛回到原籍武汉,在寻找地方党组织时不幸被叛徒出卖,关押在汉口陆军监狱,直到“西安事变”后,由周恩来出面交涉,才获得释放,回到党的怀抱。1955年韩伟被授予中将军衔,曾任北京军区副司令员。韩伟是红三十四师唯一幸存下来的红军干部。这位湖北籍的老将军一生都惦记着那些死在湘江之侧的战友。1992年春,他在弥留之际立下遗嘱:死后要把骨灰放到闽西去,永远陪伴闽西英魂。

129日,虽然有200余人成功突围,到达湖南道县的空树岩后,在上木岭一带又与敌保安军遭遇,顽强的阻击后,抢渡牯子江。当木船行至江心,又陷入敌保安团的伏击,不少红军战士倒在了血泊中。陈树湘在船上指挥战斗时腹部中弹,在这艰难的处境中,战上们仍抬着陈树湘边战边走,兵力还剩100余人。同一天,他们来到驷马桥附近的早禾田时,可恶的敌人又出现了,这股敌人来自道县保安大队第一营,激战数小时后,终于击溃敌人。

这一路随处都可能和敌人遭遇,陈树湘决定改变由长征原路撤退转向赖子山前进,而这时,宁远县和江华县国民党的保安军都朝他们奔来。在这危急关头,陈树湘果断下令参谋长王道光率部队立即上山。陈树湘考虑自己受伤不便,让战士们不要管他,自己坚持留下来,但战友们还是留下一名警卫员和一名通讯员照料他。陈树湘在昏迷中被俘后,道县保安司令亲自监督把陈树湘捆在担架上,押往湖南省城邀功请赏。黑暗中,敌人感觉到脚下有什么黏滑的东西缠住了脚,停下来检查时,才发现陈树湘已经把肠子扯了出来…… 陈树湘真正为苏维埃流尽最后—滴血! 敌人残忍地割下陈树湘头颅的那一天,他病重的老母亲躺在29年前他出生的那张床上呼唤着他的名字。

 这时候,中央红军已经进入湘江四面苍茫的老山界大山中。而红三十四师余下的100多位官兵,在参谋长王光道的率领下转战湘南,整编为一个大队。王光道因病情加重,和另外几个伤员就地隐蔽下来养伤,其最后结果没有史料记载。

 红三十四师的结局,有两种说法。第一种:余下部队在转战中又遭湖南、宁远、蓝山、江华、道县各县国民党保安军合击,多数人光荣牺牲,只有极少数人隐姓埋名藏入民间。第二种:红三十四师还有100余人,在参谋长王光道率领下,转移至牛栏洞开展艰苦的游击斗争,后来发展到300余人,还组建了3支游击队。直到1935年冬,这支部队再次被国民党军包围,弹尽粮绝,所有的官兵都为中国革命流尽最后一滴血。

 这两种说法,最终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红三十四师的官兵5000多人,其中一个纯宁化人的团几乎全都壮烈牺牲,他们在这支英雄部队的光辉史册上,画上了一个悲壮的“句号”! 红三十四师是湘江战役中唯一一支从师长、政委以下成建制牺牲的部队,可谓虽败犹荣,其斗志可与天公比高,其壮举可与日月同辉。如果没有红三十四师的重大牺牲,中央主力红军将可能遭受更大损失,中国革命进程有可能改写。这支红军队伍中的“钢铁之师”从诞生之日至九嶷山被围,在人民军队的发展序列中,虽然只存在短短的三年多时间,但为共和国的诞生建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共和国不会忘记他们,历史不会忘记他们。原北京军区副司令韩伟将军晚年曾在回忆录中深情地说,如果没有湘江战役,如果红三十四师能全部到达陕北,那么全国闻名的将军县就不单是湖北红安了!

 

(本文作者系三明市客联会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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