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作品 |《拔口——大山深处“森工情”》

e三明   2022-08-26 11:20:08   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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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口——大山深处“森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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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拔口伐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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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森林铁路 (1965年 许本璋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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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综合车间工人合影


●采录:张  华

“铁路千万条,等这儿的枕木铺钢轨。”著名诗人郭小川《祝酒歌》的诗句生动描绘了当年全国林区生产的火热场景。清流县龙津镇有一个村庄叫拔里,这里山高林密,村里两条溪流交汇口被称为拔口。1958年8月,省、地、县决定在拔口建场,开展木材采伐工作。当时正值鹰厦铁路建设需要大量枕木,拔口伐木场应运而生,拔口木材从此运往全国各地,支援祖国建设。这里,留下了一代代森工人的青春和记忆,留下了大山深处的“森工情”。

江庆生老人,年逾八旬,身材挺拔,步履稳健,黝黑的脸庞上布满了岁月的褶皱与沧桑,也写满了劳动者独有的开朗与坚毅。这位老人自建场之初就来到拔口,在这里工作了43年,直至退休。如今,他退休已20年,仍然长住拔口,舍不得离开。拔口伐木场还有许许多多如江庆生这样的工人,他们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拔里,写下了一生一世的“森工情怀”。

艰辛岁月

“我是长校江坊人,18岁就来到了这里。”在拔里村部,江庆生老人开始了遥远的回忆。江庆生出生于1940年,是清流县长校镇江坊村人,在老家他当过木工,做过家具。拔口建场后向各地招工,年仅18岁的江庆生凭着自己的木工本事,于1958年9月被招进场当工人,直到2001年在拔口场退休。1958年刚进场时,场里工人有一千二三百人,有相当部分是从安徽、江苏、广东、闽南等地来的工人,也有部分像江庆生这样来自本县其他乡镇的工人。

当时场区大、工人多,为便于管理,拔口工区分为一工区、二工区、官田、荷林、左拔等五六个工区。后来因粮食紧缺及其他原因,许多工人返乡,离开了拔口场,工人逐步减少到200多人,原来五六个工区就合并成了一个拔口工区。

建场之初,生活十分艰苦。工人们住的是自己搭建的茅草棚,材料都是就地取材,墙是用黄土糊的,屋顶用茅草、毛竹片铺就的。南方雨水多,搭建的屋棚倾斜度都比较高,雨水流得快,不容易漏雨。这样的茅草棚简陋,安全隐患也多,容易发生火灾。有一次,一位江苏籍工人,因对松油材的易燃性不十分了解,煮饭时,抓起一把松油材点火,起得快,火苗“轰”一下就蹿开了。还有一次,大礼堂旁边一座茅草棚起火,火势蔓延很快,连着烧,把场区礼堂的墙壁都烧黑了。

工人们不仅住得简陋,工作生活条件也十分艰苦。最初,场区工人没有劳保,工人没有统一配发鞋子、服装,有的工人就穿着草鞋或者木头鞋上山。拔口场区山高林密,道路泥泞湿滑,工人们身着这样简易的服装在大山里穿行、工作,很容易受伤,山上滚滚爬爬的,衣服破了缝缝补补,一年到头也没穿过一件像样的好衣裳。后来,场区条件逐步改善,才给工人们统一配发了解放鞋和服装。

苦中有乐

从1958年起,江庆生就在木工队干,一干就是20年,其间有一年上山砍木头,后来因工伤又调回木工队做火车架。回忆20年的工人生涯,江庆生有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惊险,有大难不死的后怕,也有集体生活中以苦为乐的小幸福。

安全生产是伐木生产的重要环节,但刚建场时,许多从全国各地来的工人,对场区工作不太熟悉,安全事故时有发生。如有的螺丝没调准,一开机,木头锯片四处乱飞。南方林区锯木头,用的是弯头锯,单手操作,有的工人操作不规范,一只手锯木头,另一只手托举树木,结果树倒下来,压到自己。

江庆生也受过两次工伤,至今仍心有余悸。一次是他参加清山班组劳动,几个小孩被分配去上山砍毛竹用来搭工棚。到了午饭时间,那几位小孩还没下山,他便上山找人,到了山上,一根毛竹突然从山上滑下来,直接插入他的胸部,造成他胸部肋骨断了2根,至今仍时常“咯咯”作响。幸运的是,没有伤到要害,江庆生住院一段时间后便出院了。另一次,江庆生和其他工人一起上山砍木头,他负责开锯口、劈安全路。这时,一位工人砍木头时突然气喘不过来,江庆生主动顶替他砍木头,让这位工人去旁边休息,不料一根枯死的木头突然砸下来,江庆生躲避不及,被砸到耳朵,再次住院,缝了三针。

伐木工作有着大家想象不到的艰辛,但工人们把大山当成第二家乡,把场区当成自己的家,也从中体会到集体生活的幸福与乐趣。

1978年,江庆生调任司务长,负责管食堂。场区食堂办得红红火火,工人们的伙食得到了一定改善,许多县、地区都前来参观取经。当时,场区养了两头猪、十几只鸭子,还挖池塘养鱼。逢年过节时,场区就杀猪、宰鸭、烹鱼,搞会餐,改善伙食。工人们聚在一起,享受节庆和丰收的喜悦,十分热闹。

为丰富工人们的业余生活,拔口伐木场还组建了篮球队,有队员十二三人,江庆生也是篮球队队员之一。县林业系统每年开展一次运动会,拔口场篮球队也积极组队参加比赛,还拿过二等奖。劳动之余,工人们还常常聚在一起下象棋,给寂静单调的拔口场区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

开发好了“自留地”,拔口场又积极拓宽思路,去翁地开荒,种稻子,种柑桔,当时稻谷产量达到2000多公斤/年,柑桔种了140多亩,大大丰富和改善了拔口工人的生活。

革新发展

江庆生在老家做过木工,一进拔口伐木场,就被分进了木工队,后来还当上木工队的队长。木工队有二三十号人,主要负责做装木头的火车架、车厢等。当时木工队实行计件工资,凭技术吃饭,手艺好、效率高,收入就高。有的工人技术好,一天可以做好一个装木头的车架,有的工人技术弱,两三天才能做完一个车架。收入有差距,也激发大家争先恐后学技术。1964年,有的工人工资达到1.8元/天。后来,木工队还做床铺、办公桌,给本场职工使用,实现自给自足、自产自销。

为提高生产效率,拔口场积极实施技术改革,推进机械化操作。江庆生印象最深刻的技术革新有两次。一次是在1972年,当时他前往永安大坑伐木场学习“车架上山”的新技术,回来后就积极实施。在一些较陡的山道上安装好轨道,山顶上安装八字形的绞盘机,将装好木头的重车架从山顶沿着轨道放下山,利用动力原理,同时把山下没有装木头的空车架拉上山。还有一项改革,是建立空中索道。在山顶上装好绞盘机,将山上砍好的木头通过绞盘机拉到空中索道,刹把一刹就拉住木头,刹把一松,木头就顺着索道向下滑,一直滑到堆头。通过这些改革,大大减少了人力,提高了工作效率。

在技术革新的同时,拔口场也不断推进各项改革。比如建场之初,场区成立了砍伐、溜山、清山等五六个班组,分工虽细,但不科学,有的木材砍伐后因搬运不及时,堆在山上,运不下来,时间久了就会腐坏,严重影响效益,后来进行班组改革,包片经营,实行从砍伐到搬运“一条龙”生产,提高了经营效益。20世纪70年代,原木销售因运途远,不好外销,场里便成立制裁车间,把原木裁成2至2.5米左右的枕木,加工成“小料材”外销,拓宽了市场,经营情况逐步好转。

一生情怀

“未生于斯,却安于斯。”拔口留下了许多伐木工人的一生情怀,江庆生1958年进场当木工后,便把户口迁到拔口,1960年娶妻生子,就此在拔口扎根安家。

当了20年的木工、6年的司务长,1984年江庆生调任工区主任,直至2001年退休。43年的拔口职工生涯,他从一名木工,成长为工区主任,从管理二三十号人的木工队,到后来管理200多号全场职工(含外包工),木材生产、林区规划一手抓,一年产值曾达100多万元。这期间,他本人多次获得先进个人的荣誉,拔口场的制裁车间(综合车间)还获得先进班组的荣誉。20世纪80年代末,拔口伐木场变更为采育场,生产方向由砍伐为主向采伐与育苗结合转变。

现在,江庆生的孩子分赴各地,但他多数时间仍生活在拔口。

“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习惯了,舍不得离开!”我随江庆生老人走进他在拔口场一套三室的小平房里,只见屋内干净整洁,除了几件简单的电器,没有什么现代化的家具,四方桌的桌面刷洗得看得清木头的纹理。

江庆生从卧室里拿出他珍藏的影集,有一张1966年他和木工队工人们的合影,还有一张1978年综合车间全体职工的合影。工友们穿着中山服,手里举着当年综合车间获得先进集体的奖旗,女工们还抱着小孩,画面虽然已经泛黄,甚至看不清奖旗上的文字,但集体荣誉的光芒却喜气洋洋地写在每一张脸庞上。

采访结束,临行前,江庆生又急急匆匆地从他的家里跑来,拿来几张当年拔口伐木场食堂的饭票、菜票,饭票有二两、三两、半斤的三种,菜票有伍分、一角的两种。在老综合车间旁的操场上,我们把饭菜票一张张摆开。一瞬间,仿佛又回到那个年代,热气腾腾的食堂里,刚刚下山的工友们,拿着饭盒打饭打菜,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饭,一幅熟悉又久远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时光很近,仿佛又很远。许许多多像江庆生这样的森工人,把青春、芳华留在了大山,书写着一生一世的“拔口情”。而今天,清流县正着力打造拔口“森工文化”,小火车开进了拔口,当汽笛声鸣起,曾经的大山岁月重新再现……

(本文插图除署名外,均由江庆生提供)


来源:三明日报    



来源:三明市文联